以前租住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公寓,未曾为扔垃圾多费神,随时提溜到定点撂下便成,余下的事由物业管员处理。而置业成了地主后,便开始自个上心操持了,先仔细分类归置、择时拎出,马虎不得。
有机物垃圾筒统一规格,每周都收,否则沤烂腐臭熏天。收后制成肥料,售与农庄稼穑之用,也免费分给市民养育庭院花草。环保再生和普通垃圾筒大小各异,户主依一己需求订购;隔周交替收集,倘疏忽错过了,就得再捱两周才能脱手,但容纳与怪味则成问题。生物与环保筒由政府免费发给,因是协助变废为宝;普通垃圾筒则要自买,尺寸不同而价格不一,越大越贵,年分三次付清理费。
普通垃圾填装满溢出来是不行的,须申请换大一号的容器。有时政府会发几个黄条子,贴于自备的大黑塑料袋包盛超量的,能被同收,否则环卫工不出手。然多数工人并不较真算计,多余另放的会都顺走,除非多得忒过分了才不理。我瞧过有的邻居守着成堆的垃圾,塞两瓶酒给清运工,也就通通给理净了,事在人为。
较大型的垃圾,像旧家具、席梦思、电冰箱、洗碗机等,有专门的大卡车收取。不过之前常常会被路人捡走了,可接续再用,尤其抵埠的新移民们多暂如此。也时见有大皮卡车到处转悠着私拣废铁器,在公收前先下手,可去卖掉挣钱。
司空见惯的是,弃件上贴纸“Free,Please Pick Up Me”等,邀人拾捡,发挥余热,好心使然。俺家有时所摒的陈物,不论多老旧都会被拿走,可见更会过日子的大有人在。这种节俭再利用、“互通有无”,其实挺不错的。
在大多地区,回收大件垃圾的服务无须额外坏钞。可在小城镇就不一样了:小儿当时在撤离大学城前,收拾行装方知:旧家具等废物不在例收的普通垃圾之列,若弃辎重不运回家来,要电话联系市府专门来车清理,运费自付,头一件35元,之后的每件27元。假如抛弃个三五件旧的小家什,就需花费逾百元了,那还不如统统拉回家,反倒省钱,在这边扔不付钱,多伦多人还是蛮幸运的。
再生循环类的垃圾,更常是无声“酒干倘卖无”者的目标,男女“破烂王”频频造访各户的垃圾筒,翻寻酒瓶子、易拉罐等,攒起来去Beer店卖钱。此种“捡破烂”据说收入不低。俺这带的拾荒者中有西人,更多的是华裔老者,或骑单车驮,或用小推车装,走街串巷“淘宝”于各家的蓝箱,所猎之物挂塞得车上琳琅满当,招摇过市。这或许是其“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吧。
不少房主对于该种径自直入私家领地的做法很不爽,感觉屡被侵犯了个人隐私,且把垃圾扒拉得乱七八糟。另些屋主却并不在意,有的甚至刻意将空啤酒瓶、可乐罐等成箱集束地摆放在庭前路边,供拾荒者俯拾易取。俺家不吃酒也不喝饮料,生发不出此类废品;怕那些人前来徒劳或践踏了花园,便置蓝箱于后庭,届时再拖将出来,虽然麻烦了点,但省了糟心。不请自来客见前庭无料,也就越门而过不进扰了。
言至此,顺带一提:住民所弃的垃圾一旦摆出来,理论上就归属政府的“财产”了,第三者的拣拾算“偷盗公物”。乍闻委实教不知者诧异“岂有此理”,包括畴昔的我在内。后读报有关主管官员核实,方知确属违反规条的“不法行为”,甚会被课以360元罚款;说从财务上,处理蓝箱垃圾的费用为146元/吨,但平均每吨可卖出65元等,俱为政府的进项。所以“剪径”的等于劫了官府之财。这大大出乎舍者与取者双双意料,长了知识。不过却从未听说过稽查员巡视、逮住谁出具罚单的,不见执法,律例久之恐也就那么回事了。
除了惯例收集以外,多市各区还按月轮流有个“环境日”,特别纳收常规不受的废品,像汽车轮胎、电池、油漆等,后者平素需自行运至特定地点撇弃;是日会免费发堆肥、更换残破的垃圾箱筒等,方便居民。
在长年倒垃圾中,每每瞧着清运工端的辛苦,酷暑烈日暴晒、臭味熏鼻;严冬寒风刺骨、雪深冰滑,都得出工尽力。新冠大流行中自然是必需运营行业,始终周转在抗疫前线,令人肃然起敬。
这份工隶属政府工、“铁饭碗”,跟图书馆、市府职员同一个工会受保护,福利待遇很好。说薪水一般30元/小时,年年有涨幅,拿到时薪40多元不在少数,平均年收入近6万,再加上各种补贴、加班费等,更为丰厚,故曰年入息逾十万不足为奇。相形人均国民总收入仅四、五万而言,在加国确是高薪阶层。而报载纽约的垃圾工人年薪达十万,竟还招不到人。
这令我不由地想起了小时候,国内的不少家长大都这般呵斥教育孩子:“不好生学习,长大了没一技之长,就得去扫大街、运垃圾”,显然偏见环卫工作低人一等。诚然这一活计确实不费脑筋,简单的体劳,可也并非人人都能干得了的,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体格基质。
但在人工普遍颇贵的加美,“低端”工种有高端酬报,显示出劳心与劳力两者的平等、并无大差别,这不正是我们曾被教导过的社会主义美好理想吗?不期邂逅实现在资本主义的北美,我似乎觉得一种尴尬。
其实,不管是哪种国体政制,只有大家都充分尊重各式劳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社会就能健康平衡发展、和谐美满。缘此,我们固有认知上的某种垃圾思维,是否也该清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