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已经习惯并喜爱上在温哥华坐公交的我来说,考取驾照的意义更多在于给了我一张当地身份证,免去我时时刻刻背着护照出门的麻烦。
众人不解:你去办个居民证还只要30刀,何苦花个小一千去考驾照?
起了要考国外驾照的念头,完全是因为国内驾照即将到期,我突然担心身上没个驾照将会多没有安全感。
掐指一算,从我出国至今,虽然我用国内驾照也能在当地开车,但愣是一次方向盘都没碰过,结果导致以前的那些老本也全丢了,回国上了自己的地盘也不敢再上驾驶座。
但车可以不开,驾照不可以没有。于是,时隔7年,我在别人的地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考驾照之旅。
说考驾照是一趟旅行,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贴切。
遥想上本科前第一次国内考驾照,那可是搭进了整个暑假、晒脱了一层皮、耗尽了精气神才考到的啊!
当年穿梭在单边桥、井盖、倒桩栏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远的空地上又有一辆教练车抛锚了,前引擎盖里突突地冒着黑烟。
那时刚高中毕业,对于考试还相当熟稔,所以尽管练车煎熬,通过倒也不费周折。
再考驾照,我已不再是年轻上手快的我,地也不再是几十号人排队练车的地,更关键的是当我习惯了每天跟微小物质(细胞)打交道,再让我操作重型器械(汽车),我从头到脚就一个字:抖!
跟国内很不一样的是,温哥华的驾考不分场内场外倒桩之类,通过笔试考试以后,剩下的就是路考。
考官坐在副驾驶,你就像平常开车一样,路上遇到的路况就是你的考试内容。然后考官根据你的综合表现,打分评判是否通过。
再由于是驾考分离的制度,任何个人都可以注册考试,不需要通过驾校或者单位报名,并且考试车辆需要自己提供。
所以当我大张旗鼓地准备搜罗一个人多口碑好的驾校时,发现希望落空了——大家给我介绍的全都是独立的教练,一车一人,一次一练,一天一缴费。
而且这些教练的招生经常是靠学员们口口相传,所以常常是一大批亲朋好友的学成都出自同一个教练之手。
怀着在国内常被列为“老司机”行列的虚荣心,我设想两三次的练车就足够我通过考试,可是刚上车一次,我就发现我想错了。
互相问候完以后,教练直接就说:那开起来试试吧,沿着道上马路就行了。
啥?我虽然是知道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可我不认路啊!正前方一个大红停牌是个啥意思?大马路上车速都那么快,什么时候才会让我汇进去啊?红灯停绿灯行,那前面一个大红灯呼呼闪又是个啥意思?哎哎哎,那车咋头往左偏又不左拐啊,我跟在它后面是超还是不超?教练你行行好,我们还是先去停车场溜溜弯吧,呜呜呜……
第一次练车基本是吓“哭”了回来的,从此彻底抛弃了对“老司机”的念想,老老实实地隔两天一练车,每次回来总结新碰到的路况,时不时还要再翻翻理论知识课本熟悉一下交规。
但是啊,即使是有这么虔诚的学习态度,我还是越开越害怕。
一来这边的车速都很快,人少车少道路又好,城市限速都是50,环城高速能到80,我一个习惯以前国内30迈速度开整天的小姑娘,现在听到两边车呼呼地开过眼泪都直想掉啊,这一个撞车我是不是就直接飞进海里去了?
教练你行行好,我们还是先去停车场溜溜弯吧……
二来这边司机脑子里“路权”的概念特别鲜明,只要我开着的是这条是双向大道,旁边小岔道想要并入的车辆就必须等待机会哪怕到天荒地老。
但我不行啊,国内哪哪不是随时就窜出个小汽车三轮车甚至摩托车,你不踩刹车讹的可就是你了啊!
于是我活生生在自己的路权上开成了碰碰车,一步一刹车,差点没把教练中午刚吃的包子给刹出来:你先开去旁边停车场溜溜弯吧……
再来这边的红绿灯交规略有不同,红灯可右转,直行黄灯时可左转。于是练习左右转成了练车的最主要内容。
光看汽车交通灯就算了,这边可不是司机和行人斗智斗勇见缝插针的啊,行人的灯更是重中之重,撞谁都不能撞人啊!
所以当你要转弯时,车身要摆到一把能转过去的位子,看垂直方向的来车,看平行方向也要转入我这边方向的来车,看自己的交通灯,看行人的交通灯,等过马路的行人走完,还要扭头看有没有被我挤到死角上去的骑车爱好者……
我就两只眼睛,哪里看得过来这么多,呜呜呜,我看见前方不远有个停车场……
就这么麻着胆子练了五六次以后,我才算是能按教练指示完成动作,尽管总是转一次弯就紧张得一手汗,还经常被嫌弃开太慢,一着急又直接开上了路牙子。
按教练的话说,我该会的都会了,接下来就是熟练技巧了。
于是我突然发现开车途中不再是沉寂(虽然我从没觉察到过安静),教练开始跟我唠嗑,问我的生活,聊他的经历,直言不讳地说“你只有做到开车途中还能游刃有余地聊天,考官才会肯定你的水平。哎,你往哪拐,左边这停车场都满了还往里塞……”
最终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考试那天天气好所以考官心情好,我竟然一把就考过了。
考试途中经过了很多我练车的街道和小区,还有我每次都想拐进去的停车场,我突然很珍惜这样开着车的时光: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全身心地去学习一项新的技能?
随着记忆力的减弱,我们还能不能轻车熟路地掌握前沿科技?
随着个人标签的变更,我们还受不受得了批评和指导去不断进步?
人生不会有那么多停车场,你只有勇往直前,才能一路通行。
成功考过之后的回程,有幸让教练给我当了把司机。
终于我能撑直了胳膊腿地欣赏沿路风景,听教练还在叮嘱以后要多加练习,车技好不好不重要,保证自己和他人的人生安全才重要。
我笑笑:教练你也收了我男朋友来练车吧,好好教他,以后我们的安全就都有保证了!
教练一头黑线:温哥华的停车场都还不够你俩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