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美国的教育费用

国内的朋友对美国的从幼教到中小学的教育有许多迷思和谣言，这些迷思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往往只涵盖占比例很小的部分现实，而且因为口口相传，即使真实的这“部分现实”因为前因后果的扭曲和缺失，而失去了真实的依据。

迷思之一是美国生孩子不仅不要钱，还赚钱。依据是指加州洛杉矶的月子中心跨国生子的产妇，在待产和孩子诞生后可以从政府那里拿到食品、奶粉、米糊等食物券，可以免费购买牛奶、鸡蛋和孕期维生素等营养品。给孕产妇和新生儿的免费的食物券的确存在，但领取条件必须是低收入家庭，属于低保项目之一，跨国前来生孩的产妇之所以可以拿到，是因为月子中心代孕妇伪造信息填了低保的申请表格。月子中心除了收跨国生子的费用以外，同时还赚了这些免费的食品钱，拿了免费食品倒手去卖。FBI打击月子中心，其中罪名之一就有“假造信息骗取福利”。“生孩子赚钱”这种传言背后的真实居然是福利申请上造假，骗取低保补助！

迷思之二是另外一个极端，“托儿所荒”，年轻的母亲出门上班，幼儿找不到托儿所来照顾。“托儿荒”来自美国大媒体比如CNN的报道。CNN报道的是美国的肯塔基州一个小镇上的事，当地唯一一家托儿所因为盈利不足而关闭，最后在慈善组织的财力介入下重新开放。转机的托儿所仅此一家，美国贫困偏僻的农村地区的不少托儿所因为资金缺乏而纷纷关门，让家有幼儿又需要出门打工的年轻家庭陷入育儿困境。

“托儿所荒”最早的报道从2011年开始，当时受到在野的共和党反对，认为这又是一项民主党制造出来的社会问题，凭空多出另一个福利计划，增加财税负担。尽管有这些质疑，之后几年，美国州和联邦都开始支持免费早教的福利，富裕的州比如纽约，佛罗里达州开始推动免费早教计划，连经济并不发达的州政府，比如佐治亚州、俄克拉何马州、阿拉巴马州都开始搞免费早教。

2016年美国国家早教研究中心（NIEER）报道，从2002年到2016年，美国43个州外加华府特区和关岛州府都出资搞免费早教，受益的儿童达150万，三到四岁这个年龄段，在每个儿童身上政府的福利花费是5000美元。免费早教政策动静最大的是纽约市，2017年纽约市长开始推动没有收入限制的免费早教，不仅惠及低收入家庭，把中产家庭也拉了进来，纽约市里三岁到五岁的孩子都可以享受。

十几年前，我自家两个孩子的托儿时期，既没有经历过“托儿荒”，也没有什么全民免费的好事。在纽约都市经济发达的这一带，托儿所和幼儿园比比皆是，价格也惊人。比如肯塔基州小镇上的托儿费用，每年2000美元，这笔钱到了东岸只能付一个月的幼儿园花销。2004年我家孩子在一家全国连锁的幼儿园，月费是1500美元，包含早饭、午饭和几顿点心，这个价钱在当时我还觉得挺合算的，因为时间段上是从早上6点到晚上5点半。托儿费用，在报税上不可以免费，但可以拿到一千多元的所得税折扣，只要你家夫妻二人都有收入，这项折扣是自动给的。年轻的父母会彼此安慰，忍几年，等孩子到了六岁上小学的年龄，从此之后的十几年就可以免费上学了。

免费者，免了学杂费和书本费，也有免费校车接送，在学校的午饭必须学生自己掏钱，免费午饭也可以申请。连组织学生出门活动，比如春游或者参观博物馆，额外所需交的五块钱费用，学校都有特别资金可以供贫困家庭申请。

免费并不代表没有费用，公立学校的费用，主要从当地居民的地皮税里来的，一小部分来自于州政府。康州富裕的镇不仅从州政府拿不到教育经费，而且还要给贫困的镇贴公立学校的钱。

公立学校的免费制，其中有详细的划分：比如在电脑没有普遍的十几年前，给学校配置电脑就不在“免费项目”之内；让学生学会游泳，也不属于免费计划；连校园的户外活动的设施比如秋千架和滑梯的更新，在许多地方都不属于免费之列，需要家长参与筹款。

加州库珀迪诺高中的铜管乐队，全国有名，每次总统就职典礼都邀请他们前来演出。铜管乐队演出的器材配置和跨州旅行的费用，都不属于加州的免费教育支出，是靠库珀迪诺高中的家长委员会筹款来维持的。家委会怎么筹款呢？五花八门，库珀迪诺高中的家委会筹款的奇招之一是卖曲奇饼干的面粉生坯，也就是打了鸡蛋掺了糖后半发酵的面团。我的一个同学的女儿是铜管乐队成员，她家一年要烘培几十斤的曲奇饼干，原因就在这里！

筹善款啊！春天卖花卖蔬菜苗，卖烘培制品，夏天举办嘉年华活动，卖旧货，卖期刊订阅，秋天卖礼品纸，小礼物，都是最常见的家委会筹款办法，我家地下室里曾经有几十个培育西红柿苗的坛坛罐罐，都曾是为家委会义卖做贡献用的。公校免费，但是要求家长贡献时间和精力。这也是为什么低收入市镇的公立学校，校园设施陈旧，足球场上杂草丛生，篮球架锈迹斑斑，图书馆里的书籍破烂，学校没有钱更新，家长也无能为力。在免费公立学校的大前提下，无数的细节需要家长和家委会投入时间和精力来打理。

家长的参与组织，不仅是公立学校，在收学费的私校也是比比皆是。最典型的例子是比尔·盖茨的母校，西雅图的“湖边学校”（Lakeside School），在他八年级时学校，以盖茨妈妈为首的家长联谊会“母亲俱乐部”，靠旧货义卖，替学校购入一台电脑，同时还在通用电器公司购买了使用电脑的时间段，这样才让后来的电脑首富跟电脑有了生平第一次接触。

家委会筹的钱，除了更新设备，还包括支付校际竞赛的参赛费用，数学比赛，科技天才选拔，国家拼字比赛等。这些参赛费用，都不在公校的免费之列，是热心的家长募捐拍卖，卖西红柿苗，卖旧货二手家具挣出来的。

美国高中以下的中小学生不搞奥数，不补习，兴趣班跟亚洲各国比也没有那么疯狂。小学生们的演艺班、绘画班、跆拳道，甚至钢琴课，其费用是半年几百块这个档次，这还是我们这个“居大不易”的都市的价格，估计换到中西部会更便宜。体育活动当中，田径、跑步、足球、篮球、游泳都不费钱，网球贵，冰球最贵也最费时间。

但是兴趣班到达一定程度，变成半专业的性质，花样滑冰、网球、冰球，请教练或者老师的费用都很高昂。那时家庭对其教育的投入就变成一项投资。比如花样滑冰，别的不说，仅就冰上穿的冰刀鞋一项，一双职业水平的冰刀是600—700美元，对于一个一周至少参加四次训练的选手来说，冰刀的消耗程度是一个月换一双。但到这个水平的花滑选手，在地区比赛频拿名次，水平已经可以进入全国比赛，这种高水平的花滑高中生在一个地区也没有几个。这种选手的费用，通常是倾全家的财力，至少一个家长全职时间，为其后勤投入，这样的事例已经不是普通家庭养育的性质。

高中开始，家长花钱就变成常流水，买电脑，换手机，旅行，16岁以后拿到驾照可以独立开车，孩子就想置办自己的汽车；女生打工买衣服和化妆品，挣钱的速度远远不如花钱的速度……加州的学霸华人家庭，喜欢夏天给孩子上补习班，提前把下一学年要学习的数理化课都学一遍，这也是一笔费用。

大学学费，是所有教育费用的顶峰，对于大部分美国家庭这是一笔巨款，从孩子出生第一天起就开始存钱。这笔费用之巨，使许多家庭毫不犹豫地选择学费打深度折扣甚至免费的本州州立大学，而不是到外州付全资学费去读大学。“脸书”的副总裁桑德堡被哈佛大学录取时，她的佛罗里达高中的同学都奇怪怎么会选择去东北边部读这么一个昂贵的私立学校，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又有什么不好嘛？

美国华人群体对哈普耶等藤校的膜拜，其狂热程度也只有其他的亚洲族裔比如印度人、韩国人才可以理解。

美国最贵的私立学校，对于美国本土学生，鲜有付全资学费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奖学金。家庭收入在六万五千美元以内，哈普耶不仅免学杂费，免住宿费；年收入在十二万以内的免学费，只付住宿费。而世界各地前来留学的国际学生才是美国各类大学真正的现金牛，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