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附近,学区教育部门负责人David Aderhold给家长写了一封长达16页的信,信的内容令人震惊。
他写道,尽管我们的学区成绩优异,却正面临着的一场危机。学生的负担过重,焦虑且不安,他们要同时应付太多的学习任务和要求。
前一学年,120名初中和高中生被建议接受心理健康评估,其中40名学生入院接受治疗。在该学区的一次调查中,学生写下了这样的字句:“我讨厌上学”和“在这里上了12年学后,我学到的唯一一点就是:一个成绩、一个百分比乃至一分的价值也要高于一切”。
通过这封信,Aderhold让西温莎-普兰斯堡学区陷入了一场全国性的大讨论中,主题是精英学校对成绩的密切关注,以及这种关注是否太过了。
在后来的会议上,他力劝家长和他一起,支持一种培养“完整孩子”的学校教育,尊重“社会情感发育”和“深度和有意义的学习”,而非只重视学业表现。否则,这里可能会变成另一个帕洛阿尔托(Palo Alto),这个加州城市在过去六年里两度出现青少年连环自杀事件,学习压力过大据传是原因之一。
但Aderhold的信并没有让学生家庭团结到一起,反倒曝露出这个学区9700名学生之间存在的裂痕——一道大致沿着种族分界的裂痕。一边是像Catherine Foley这样的白人家长。曾在女儿的中学担任学生家长与老师协会(Parent Teacher Student Association)主席的她认为,该学区让学生觉得越来越有压力,这氛围不利于学习。
Catherine Foley,“我儿子上四年级。他和我说, 我不会有出息的,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放到简历上。”
另一边则是像迈克·贾(Mike Jia)这样的家长。过去10年,数以千计的亚裔美国上班族搬到了该学区。迈克便是其中之一。他表示,Aderhold的改革相当于让他孩子的教育标准降低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反映出了一种全国性的反智倾向,这种倾向不会对我们孩子的未来有任何帮助。
Catherine Foley在倡导的“归还童年”活动中制作的徽章。
从普林斯顿去西温莎和普兰斯堡大约需要10分钟,从纽约市出发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这两个地方已经成了颇受创业人士、制药业研究人员和工程师欢迎的居住地。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被附近的公立学校所吸引来的。在上一届的三个毕业班中,就有16人被麻省理工学院(MIT)录取。这里还频频走出科学奥林匹克奖获奖者、古典音乐家和SAT高分学生。
该学区也越来越受到来自中国、印度和韩国的移民家庭的欢迎。今年,学区65%的学生是亚裔美国人,而2007年,这一比例还只是44%。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家里第一个在美国出生的孩子。
他们对学区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亚裔美国家长热情地支持有竞争性质的乐器课程。他们也是学区内的高等数学课程的大力支持者。学习该课程的学生中,90%是亚裔美国人。这门课的调整是Aderhold的改革之一。
亚裔美国学生是summer school的热心参与者,因为能从中获取高中学分。这使他们能够充分增加自己能修的优等生课程和预修课程的数量。这是Aderhold在这个学年要限制的另一做法。在很多亚裔美国学生参加补习项目的情况下,一些白人家长觉得,为了适应那些学生,学校的基础性课程加速了。
亚裔美国家庭和白人家庭均表示,过去几年里,随着亚裔家庭数量的增加,双方之间的紧张关系在逐步升级。而在最近几个月,随着Aderhold施行的改革,分歧变得愈发显著。改革包括晚上不布置家庭作业、取消高中阶段期中和期末考试弗利以及降低学生参加音乐课程的前提要求。
加州大学欧文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Irvine)社会学教授、《亚裔美国人成就的悖论》的作者珍妮弗·李(Jennifer Lee)表示,第一代亚裔美国家长和那些在这个国家生活了较长时间的人之间经常存在误解。她说,白人中产阶级家长往往无法理解新移民对推动孩子跻身中产阶级的压力有多大。
“他们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便希望孩子获得律所的实习或工作机会,”珍妮弗说。“因此,他们认为,自己的孩子必须在学习环境中比白人同学更优秀,这样才能可能在以后的竞争中胜出。”
近年来,随着马萨诸塞州牛顿和帕洛阿尔托等地发生的青少年连环自杀事件,精英学区的学生感到压力大这个问题开始备受美国人关注。西温莎-普兰斯堡学区近年并未发生青少年自杀事件,但Aderhold表示,他看到了一些令人担心的迹象。而他已在该学区工作了七年,担任负责人也有两年半时间。
Aderhold说,比如,在美术作业中,一名初中生画的是一个负担过重的孩子因为微积分考试只拿到了A,没有拿到A+而挨训的场景。画中的母亲训斥了这名学生,“真丢人!”Aderhold还说,新泽西州教育部找出了出了至少两篇学生表露出自杀倾向的作文,这些文章是在州语言测试中写下的。
西温莎-普兰斯堡学区委托进行的调查发现,参加高中优等生课程和大学预修课程的学生中,68%的人反映在学校“一直或大部分时候”感到紧张。“我们希望恢复一些平衡,”Aderhold说。“大家都不希望亡羊补牢。”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站在种族角度发言。
卡伦·苏(Karen Sue)是一名华裔美国母亲,孩子一个上五年级,一个上八年级。她认为,学区内的竞争已经失控了。父母是移民,自己在美国出生的她希望其他家长能够回到以前。
“已经成了军备竞赛,教育上的军备竞赛,”她说。“我们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有所成就,取得成功。问题是,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