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耶鲁大学举行2019届本科生毕业典礼,校长苏必德(Peter Salovey)发表名为“What are You For?”的演讲。
以下为演讲全文:
诸位2019届的毕业生们、家长们和朋友们:
今天大家在这里共聚一堂,我感到十分荣幸。每年的毕业典礼既是起点也是尾声,既可以满怀希望地憧憬未来,也难免悲喜交加地依依惜别。对我们所有人而言,此时此刻百感交集;而对于像我这样的心理学家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值得研究考察的日子。好好享受此刻的心情吧,因为这样的日子一生中很难再有一次了。
下面请允许我先按例进行耶鲁的宝贵传统:
请今天在座的所有毕业生家属和朋友们起立,向2019届杰出的毕业生们表示祝贺。
现在,请2019届的全体毕业生们感念所有曾支持你们走到今天的人们,请你们起立向他们致敬。
谢谢各位!
1974年9月,时任耶鲁大学校长的Kingman Brewster, Jr.在开学典礼上对1978届学生发表演讲,他们就坐在你们现在的位置上。校长对他们说:“在座的许多人刚刚经历了道义上极其不满的十年:反华莱士、反战、反水门事件。我们对所反对的事物深信不疑,几乎忘记了我们要支持什么,以及如何实现。”
这话听起来是否感到熟悉?今天,可能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容易知道你反对什么,也比任何时代都更难以说出你追求什么。
每个人反对的事物并不相同。也许你反对边境筑墙,而我反对枪支;你的邻居可能反对贸易战,而你的堂兄反对堕胎。有些人认为资本主义才是问题所在,而另一些人担心的则是社会主义。但此刻,我敢肯定,你们所有人都反对坐在这个没有空调的旧礼堂里听我的长篇大论!所以,我打算开门见山……
有多少人看过喜剧演员马克斯兄弟(Marx Brothers)的电影?自从我刮掉上唇的胡子后,虽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被误认为是格劳乔·马克斯(Groucho Marx),但我仍然对他的幽默风趣情有独钟。
格劳乔最精彩的一段表演是扮演一位大学校长。在电影《趾高气扬》(Horse Feathers)的开场中,这位赫胥黎学院的新校长被告知学校的校董们对他有“一些建议”,于是他就唱起了这首歌曲:
我不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
但说什么也都无所谓
不管说什么,我都将反对
不管说什么,不管谁说的
我都将通通反对
你们的建议也或许不错
但让我们明确一点:
不管说什么,我都将反对。
大家可以去Youtube上看一看这段视频——不是现在就看,谢谢——因为它仍然让人捧腹。它的好笑,不仅因为它很荒谬,也因为它有那么一点道理,而且不仅体现在这位大学校长身上,也表现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有多少次我们尚未听到一个想法就已经决定反对它了?在我们还不清楚某件事之前,我们就已经决定反对这件事了,这样的错误我们是否犯过?
很多时候,我们反对什么取决于它是谁说出来的。如果出自某个公众人物或政治家之口,或某家媒体,那么我们已经对这个言论有想法了。其中部分缘由是今天的公开话语太可预测了,我们已经丧失了被震撼和被启示的能力。
谈到可预测,这一刻我想代表老一代,向千禧一代的你们提一下社交媒体的“罪与恶”。请听我把话说完……
社交媒体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和人际关系。诚然,它有很多优点,它让我们可以和世界各地的人们快速分享新闻和信息;但它也剥夺了我们深思的时间与空间,导致我们的愤怒感加剧,争论加速发生。
社交媒体的信息接连不断,你必须在某个热点过气前发表言论,于是我们用几秒钟就打出了自己支持(或反对)的立场。用280个字的推文来反对一件事是容易的,相反要快速讲出你支持什么则要困难得多。
请大家不要误会:愤怒的理由当然有很多,无论是我们这一代,还是在座的诸位这一代——不仅面临着严峻的道德挑战,更有生存威胁,比如全球海平面上升,美国不平等加剧,世界各地的暴力冲突,以及社会组织涣散等等。正如叶芝的诗句“猎鹰再听不见驯鹰人的呼声”,我们想知道中心是否还能维系得住。
我理解奔向否定的冲动。和你们中的许多人一样,我有时也会对我们面临的挑战和需要谴责的不义感到应接不暇。然而,正是因为我们面临的挑战如此艰巨,只有愤怒是远远不够的。指出错误只是我们工作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玛(Ivan Klima)曾写道,“破坏比创造更容易,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公然表示自己反对某一件事。如果你问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又会怎样作答呢?”
你们会怎么回答?我会怎么回答?你追求什么?
克里玛自己的一生既有批判也有创造。1931年出生于布拉格,童年时被关进纳粹集中营,他有幸存活下来,后来成为捷克斯洛伐克的一位敢于直言的民主倡导者。
但在1968年,随着苏联的入侵和镇压,克里玛的言论被当局视为危险思想。本可以逃出来的他,却选择返回家乡继续工作。他成立地下作家组织,秘密传阅彼此的手稿。在18年的时间里,他们创作出300件不同的文艺作品。他们是批评者,没错,他们痛批专制、暴力,但他们也是戏剧、小说和诗歌的创作者。他们想象并帮助创造了一个新的、更加美好的世界。
在座诸位会有怎样的想象呢?一个更好的企业,一所更优质的学校,还是一个更强大的社区?无论你反对什么,现在是时候创造你所追求的事物了。
在耶鲁,你们既学想象又学创造;你们研思想,创文艺,竞体育,办公司,近则服务邻里,远则奉献世界。你们创造了一个活泼、多元、精彩的社区。
请把这些经历装入行囊,当你们需要鼓励的时候,可以从中汲取力量。记住在耶鲁的点点滴滴,哪怕是一堂让你惊奇的课,一次有启发的谈话,或者一位信任你的教授。要留心避免作家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所说的“二流目标和二手思想”。
“我们的过去黯然惨淡,我们的未来阴暗朦胧,” 莫里森曾写道。“但如果我们把这个世界看作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游戏,我们就会碰到另一个谜,那是美和光的谜,是在骷髅上歌唱的金丝雀的谜。”
追求一件事便是寻找这谜和光:这是一种激进的乐观主义行为,是一种信念——坚信一个更完美的世界触手可及,坚信我们能够努力建成它。
那么,在座诸位都追求什么呢?
你们也可能会反问我:苏必德校长,你追求什么呢?
我追求博雅教育的重塑力量——它要求你高瞻远瞩、质疑一切,且拥抱学习的快乐。
我追求真正意义上的“美国梦”——机会广泛共享,接受教育是多数人的权利,而不是少数人的专利。
我追求活跃且自由的思想交锋,因为一所伟大学府的核心使命和我们的民主政体的良性运转都需要它。
我追求这样一个世界,那里欢迎移民、穷人和被遗忘的人,而不是把他们拒之门外或封住他们的口;在那里,表现出同理心和理解才是成功和美好生活的真正标志 。
这些都是我所追求的。
耶鲁的使命包含这样一句话:“致力于改善世界,为今天也为后人”。这个承诺不应在毕业时终止。
诸位即将离开耶鲁,正如曾在耶鲁学习和授课的文学家罗伯特·佩恩·沃伦(Robert Penn Warren)所说,“进入这个痉挛中的世界,走出历史,又走进了历史。”
的确,你们即将走进历史,并创造历史。
今天,环顾四周,让我想起那些在诸位之前的耶鲁毕业生们,一个个有所追求的人。
许多名字我们都知道,有总统和世界领袖,有艺术家和企业高管,有学者和科学家,还有很多我们不那么熟知的名字。
和他们一样,我知道诸位也将听从召唤成为领导者和服务者,在人类开拓的每一处疆域,留下你们的印迹。
而这正是耶鲁的使命——正是耶鲁所追求的。
作为耶鲁的成员,我们相信什么呢?
我们相信,事实和专业,再加上创造力和智慧,可以改变世界。
我们相信,教育和研究可以拯救生命,让生活更有意义。
我们相信,思想和行为的多样性对人类的进步至关重要。
最重要的是,我们相信人类无限的创造潜力;我们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解决那些巨大的挑战,把光明和真理带到一个亟需它们的世界。
在星期一的学位授予典礼上,我会授予诸位耶鲁学位所承载的“权利和责任”。诸位任重道远,因此必须清楚你们所追求的是什么。
你们的追求是什么?
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罗斯福总统夫人)曾说过:“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明智者总是怀抱希望而非心存恐惧,勇于尝试而非望而却步。”
耶鲁已经为诸位努力成为学者那样的人做了准备;拿出勇气和决心去面对挑战吧。我相信,在座诸位离开耶鲁时,一定怀着一份对彼此、对世界、对人类共同未来的责任感。
运用你们被馈赠的天赋和才能,去服务他人和社会,你们的人生必将有所为、有意义、有目标。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也没有语言可以浪费:正如1965年青春年少的鲍勃•迪伦(Bob Dylan)所唱的那样:“不忙于生,必忙于死。”我们必须给予生命以新思想,想象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新方式,寻找恼人问题的新答案。
现在时机已到。
2019届毕业生们(请起立):
我们心怀喜悦为你们所取得的成就致敬,也为你们感到自豪。请记得感谢所有帮你们走到今天的人们。请带着感恩的心离开这里,用你们的思想、声音和双手去想象、去创造你们希望看到的新世界,以此来回报你们在这里所得到的馈赠。
请问你们的追求是什么?
祝贺你们,2019届的毕业生们!